星期四, 八月 31, 2006

草原记忆:用水

●老鄂

大兴安岭丰沛的水源和溪流,一离开群山,便被这辽阔干旱的草原吸尽了。浅表的湖泊,蒸发成高含量的碱水和硝水,有些地方甚至析出厚厚的结晶,像盐湖一样,成为碱和硭硝的产地。井水大多是苦涩的,人喝了会拉稀,牲畜勉强饮用,倒省了喂盐。

甜水井屈指可数,牧民家家备有木制的水缸,妇女们套上牛车,到很远的地方去拉水。冬季降下几场雪来,才是最幸福的时期,用木锨铲来干净的积雪,化成水,捞去杂草,水质不会亚于城市的自来水,只是带些草腥气。牲畜也不用饮水了,自己一口草一口雪直吃到来年春季。

春季是最困苦的时期,积雪渐渐融化,水井却仍未解冻,有时只能去寻找雪水流淌的水洼,在寒冷的早晨,捞取那一层薄冰,去除牲畜的粪便,勉强使用,好在牧区从不饮用生水。

刚去那几年,牧民家标准的洗漱程序是:主妇递来一小碗净水,容积不会多于150毫升,用其大半认真地刷牙漱口。漱毕,含一口净水,用双手捂住嘴,均匀吐出,随之涂抹面部,最后将剩余的水倾倒在毛巾之上,用力擦脸。绝不能使用肥皂,那毛巾也难得清洗。

牧民很重视洗手。全体人员不分主客,共用一盆底水轮流洗,还必须用肥皂。知青刚来时自暴自弃,拒绝履行这种敷衍的程序,任凭皮肤角质层自行脱落,被牧民斥为不讲卫生。后来打熬不住,开始用整盆水洗头洗脸,又被斥为浪费。

每次茶饭毕。必须用舌头将小碗舐净,主妇用水涮一下,擦干收起。下次用时,当着你面,用一条并不洁净的毛巾,用力擦得里外锃亮,让你无可挑剔。

从未见有人洗头。妇女用篦梳仔细篦去杂物,同时用少量的水,将头发抿湿,使之光亮。回想起四五十年前,我们的祖母和母亲辈又何尝不是如此,竹篦已成为美发史上的文物。那些年晚间的毛泽东思想学习会,是妇女们最惬意的时刻,她们暂且摆脱了一切劳务与牵挂,依偎在别人怀中,羊油灯下,互相捉虱拿虮,毕剥有声。

定居以后,每家门前都有一口很大很深的水井,我看见妇女们在起劲地洗着衣服。没有充足的电力,还无法使用洗衣机。水质仍是个大问题,饮用水要用拖拉机到远处去拉。有些牧民很超前,他们购买整箱的矿泉水饮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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